​情人之间的分手费，已支付的不再返还，未支付的不再支付

上诉人（原审被告，反诉原告）：汤xx，女，汉族，住xxxxx。

委托诉讼代理人：唐x红，北京xx律师事务所律师。

被上诉人（原审原告，反诉被告）：魏xx，男，汉族，xxxxxx。

委托诉讼代理人：黄x静，广东xx律师事务所律师。

上诉人汤xx因与被上诉人魏xx合同纠纷一案，不服广东省广州市黄埔区人民法院（2021）粤0112民初13721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于2021年10月25日立案受理后，依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关于授权最高人民法院在部分地区开展民事诉讼程序繁简分流改革试点工作的决定》，本案适用普通程序，由审判员独任审理，于2021年11月9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上诉人汤xx及其委托诉讼代理人唐x红，被上诉人魏xx的委托诉讼代理人黄x静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汤xx上诉请求：1.撤销一审判决第一项、第三项，支持汤xx提出的要求魏xx支付221548.43元，并从2021年7月23日起，按年利率8%的标准承担利息的诉讼请求；2.魏xx承担本案的诉讼费用。事实和理由：2017年6月，魏xx此前隐瞒已婚的情况，与汤xx以恋人名义相处，而汤xx认认真真地将魏xx作为男朋友、结婚对象相处。在恋爱期间，魏xx利用其从事投资行业的信息、知识，多次熏陶、怂恿、鼓动汤xx投资P2P况贝米钱包”，称这个收益高，能早点实现买房与汤xx结婚的目标。

考虑到两人关系稳定，拟要购买房子结婚，汤xx对魏xx没有怀疑，就按照魏xx的指示投资“贝米钱包”，后“贝米钱包”在2018年年中爆雷，无法兑付，造成汤xx亏损30余万元，“贝米钱包”的相关责任人员也已被抓获，并于2020年12月被判刑。2020年5月双方决定分手，在分手时，魏xx将汤xx因受魏xx误导、唆使、鼓动汤xx投资“贝米钱包”造成严重损失的行为，自愿承担亏损30余万元中的28万元，不违背魏xx的意愿，是魏xx的真实意思表示。对于魏xx承诺的赔偿汤xx“贝米钱包”的亏损28万元，在《分手协议书》及《借条》中都有陈述，魏xx是确认的，因此，因魏xx的原因造成汤xx的损失是有事实依据的。魏xx承诺也不违背魏xx的意愿，理应予以支持，扣除魏xx已付的58451.57元之后，魏xx理应继续清偿余款221548.43元及利息。

魏xx辩称，不同意汤xx的上诉请求，同意一审判决。

魏xx向一审法院起诉请求：1.判决撤销魏xx、汤xx之间签订的《分手协议书》及《借条》；2.判决汤xx向魏xx返还已支付的款项合计58451.57元；3.判决汤xx向魏xx返还因汤xx检查身体而支出的费用共计15119.98元（其中信用卡支付8460.98元，社保及现金支付6659元）；4.判决汤xx承担本案诉讼费用。

汤xx向一审法院起诉请求：1.判令魏xx立即向汤xx支付余款221548.43元，并从2021年7月23日起，按年利率8%支付利息；2.判令魏xx承担本案全部诉讼费用。

一审法院认定事实：魏xx、汤xx于2017年6月认识，从2017年至2020年间，双方时有联系并曾发生性关系。2020年5月24日，魏xx、汤xx签订《分手协议书》，其中载明“…英签订《年5月份双方感情出现重大矛盾且无法调和，遂决定分手。但此时女方发现已身怀有孕，双方经协商后一致同意做人工流产。2020年5月底，在甲方陪同下，汤xx到广州xx妇产医院做了人工流产手术…第二条：本协议签署之日起，魏xx需分期支付汤xx现金280000元分手费，需三年内付清，前两年必须每年支付100000元，第三年支付80000元。该分手费作为魏xx对汤xx就恋爱期间的全部补偿，包括恋爱期间因魏xx向汤xx推荐使用贝米钱包，致汤xx损失31万元本金，且汤xx在恋爱期间所受精神创伤、人工流产所受身体上的痛苦，身体康复必要的有关费用…第四条：双方已充分阅读并理解本协议条款之含义，不存在欺诈、胁迫、显失公平、重大误解等情形”。同日，魏xx向汤xx签署一份《借条》，载明“借款人魏xx因自身原因导致出借人汤xx在2018年7月13日损失337320元，经双方协商决定借款人魏xx由借条签订之日开始分期向出借人共支付280000元，需三年内付清，前两年必须每年支付100000元，第三年支付8万元，如果不支付，按所欠总金额8%支付利息”。

从2020年5月13日至2021年2月

日期间，魏xx通过银行转账、微信支付等方式陆续向汤xx支付款项合计58451.57元。

一审庭审中，汤xx向法庭提交了QQ空间记录内容、相关照片、视频等证实自2017年至2020年间其与魏xx多次外出游玩、开房等情况，魏xx称相关QQ空间记录的内容系汤xx后期制作修改而来，且相关视频并不完整，无法证实双方系男女朋友关系。此外经法庭询问，魏xx自认其在认识汤xx之前已经结婚，其主张该婚姻状况汤xx知晓，但汤xx予以否认；汤xx承认上述分手协议书是其起草，双方在马路边签订。

上述事实，有双方提供的相关书证、音视频文件、微信聊天记录及双方陈述等证实，一审法院予以认定。

一审法院认为，魏xx、汤xx双方自相识而发展为“男女朋友关系”，后因矛盾并为终结这段情感而签订案涉分手协议，但在履行过程中矛盾激化而致本案诉讼，双方争议焦点在于该协议是否有效，对此一审法院综合评析如下：

一、从协议内容来看，约定的28万元实质包括投资亏损、怀孕流产致身体损伤、精神损失等部分。首先对于投资亏损，汤xx称系受到魏xx熏陶、怂恿、鼓动并按照魏xx指示去投资P2P质贝米钱包”并导致后期亏损，但其并未提供充分证据证实，且汤xx作为一名成年人，理应知晓投资风险，本案并无确切证据表明汤xx是在受到欺骗、不知情情况下将投资款项交由魏xx全权处理而致亏损，其所提交聊天记录亦无关于投资致损相应内容，难以认定魏xx与汤xx所述投资损失之间存在必然因果联系；

其次，关于流产致身体损伤，根据双方证据，签订协议当天医院检查结果显示汤xx并未怀孕，更无流产一说；再次，根据双方证据及陈述，在相识、相处期间双方亦无共同出资购置财产、对外亦无共同债权债务，无分割财产的情况；故本案协议所载28万元费用实际是双方为结束情感、由魏xx向汤xx给予的补偿，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分手费”。同时，双方于同日签订的《借条》亦并无借贷之意及借贷事实发生，只不过为该“分手费”“披上了一层外衣”而已。

二、从协议性质来看，男女之间基于“分手”而约定“分手费”并由此产生的债实际为法理上的“自然之债”，自然之债源自罗马法，根据一般学理通说，该债性质上属于不可强制执行之债，法律不赋予强制执行的效力。而且用“分手费”、“补偿费”的方式解决男女分手所产生的纠纷，实属社会“陋习”，有悖于公序良俗原则，亦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违背，不应受到法律保护。鉴于此，双方于2020年5月24日签订的《分手协议书》及《借条》均属无效。至于魏xx结婚已否、汤xx对此是否知情，并不影响上述认定。当然，不可否认的是，魏xx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与其他异性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违背了婚姻的忠实义务，其行为亦为当下社会之普遍价值所不齿，应受道德谴责。

三、对于魏xx诉请要求汤xx返还相应款项的意见，经查，该款项部分支付于协议签订之前，部分支付于协议签订之后。对于协议签订之前部分，系双方在维系感情期间所自愿支出的费用，其主张返还理据不足；而对于协议签订之后部分，根据上述“自然之债”的法理，虽该债不受法律所保护，但基于魏xx自愿履行，故其不得以不当得利等理由主张返还（立法及司法实践中对于超过诉讼时效、超出利率保护上限标准主动履行后又主张返还的诉请均不予支持亦是基于该理论考虑）。

综上所述，一审法院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八条、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二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的解释》第九十条等规定，判决如下：一、魏xx与汤xx于2020年5月24日签订的《分手协议书》及《借条》无效；二、驳回魏xx的其余诉讼请求；三、驳回汤xx的全部诉讼请求。一审本诉案件受理费820元，由魏xx负担；一审反诉案件受理费2312元，由汤xx负担。

对于一审法院查明的事实，本院予以确认。

本院另查明，二审期间，汤xx提交了证据1.魏xx和汤xx在2020年5月23日的通话录音，拟证明魏xx同意偿还汤xx贝米钱包的亏损额；证据2.魏xx和汤xx在2020年7月10日的通话录音，拟证明魏xx有承诺要归还款项。魏xx质证称，对证据1的真实性予以确认，合法性、关联性不予确认，是汤xx私自录音，是汤xx强调自己怀孕，魏xx陷入重大误解才答应，证明《分手协议书》及《借条》属于可撤销；对证据2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不予认可，从提供的录音光盘的第一秒开始就不是电话接通的第一瞬间，该录音明显不是完整的，不能反映出通话的前因后果以及通话的背景，更不能反映出魏xx通话时的出发点和用意，汤xx通话录音没有经过魏xx的同意属于非法获取，来源不合法，该录音不能证明汤xx的证明目的，录音里面从语境上看是男性出于某种妥协不得已才说出这样的话，从案件经过背景来看，男方从头到尾都是被逼无奈，至于其他承诺不论有无，也都不是出于男方的自主意愿，且双方的说词都有违社会公共道德。

二审期间，魏xx提交了：证据1.上海徐汇法院发布的公告、群聊记录、放款流水，拟证明汤xx所谓的贝米钱包投资损失公安和法院在处理，且已经部分或者全部拿到投资款项了，即使存在没有拿到的部分也应当由相应犯罪嫌疑人承担，不应当由魏xx承担；证据2.微信记录（汤xx与王文利），拟证明汤xx明知魏xx有配偶，不存在其所谓的魏xx欺骗她的情况；证据3.微信记录（汤xx与魏xx）、通话记录、短信记录、通话录音及翻译，拟证明汤xx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了魏xx亲人的身份信息和联系电话，并多次骚扰、恐吓魏xx及其亲友，严重损害魏xx的名誉，给魏xx及其亲友的生活造成非常严重的困扰。汤xx质证称：对证据1中公告的真实性、合法性确认，关联性以及证明内容不确认，群聊记录真实性、合法性确认，关联性以及证明内容不确认，放款流水并非是支付给汤xx或魏xx的，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以及证明内容不确认，该项证据证明魏xx之前有参与贝米钱包活动，才会进入大群，魏xx唆使汤xx投资行为的合理性，不能证明相关投资者拿到投资款项以及汤xx有拿到投资款项，不影响魏xx唆使汤xx投资的认定；证据2中聊天对象不是汤xx，真实性、合法性、关联性不予确认，且看不出聊天时间，不能达到魏xx证明的目的，不存在汤xx欺骗，在交往中汤xx不清楚魏xx有配偶；对证据3的真实性、合法性确认，关联性不确认，不能证明其目的，与本案无关，魏xx欺骗汤xx感情，导致汤xx受到严重损失情况下，汤xx跟魏xx进行沟通符合情理。